【言切】乱码Σ
*不小心变成中篇了……
*保持平静的心去阅读会获得更愉快的阅读体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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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瘾，是很难戒的东西。他刚回国时，简直可以用“烟鬼”两个字形容。那个时候他几乎整日闭门不出，房间里满是烟头，地上到处是烟灰。
彼时三十三岁的他在步入而立之年没几年后堕落进了人生最低谷，爱情事业双双失去，还差点搭上自己的命。无比抑郁的他白天昏睡，晚上清醒，颠倒的日夜使生物钟变得混乱不堪。而由此加剧的烦躁不安的情绪无处发泄，他只有一日日的以烟消磨，一夜夜的呆坐痛哭。
随着记忆的深入脑髓，他的病痛从骨头里滋生蔓延出来。先是普通的关节酸痛，后来演变为了要命的疼痛。有时一觉醒来他就会发现自己僵在了床上，在整一个小时内完全没办法运动。而他本健康的身体也逐渐消瘦。他的体重急速下降，甚至产生了贫血。
与糟糕的生理状况一起变坏的还有本来就差劲的精神状态。
终于有一天，恍惚状态下的他把未熄灭的烟蒂扔在了厚厚的卧室窗帘上，黑暗里那一点红星顺着易燃的布角如爬山虎般攀沿向上，大片扩展，最后燃烧成一团火花。
在火星燎起的时间里，他一直坐在那儿发呆。他觉得火焰是如此的美丽，他希望它可以就这么灼灼燃烧，烧尽这寒冷的无尽漫长的黑夜，烧尽人世间所有的喜怒哀乐，给所有人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但是，谁也没有得到这么一个机会。晚归的邻居先生在楼下就瞧见了火光，惊慌失措的他叫来了物业，硬是闯进了卫宫切嗣的家，把一脸痴狂深陷罪责苦海的人从冰冷黑暗又烧的要令人发狂的房间里拉了出来。
听闻动静的邻居女儿披着外套穿着睡衣就跑过来，她一进门就冲着救火的男人喊了声“爸爸” 。
缩在沙发上的卫宫切嗣如受当头一棒，电光火时间他终于想起了自己还存于此的理由。于是他从那场寒冬之梦里彻底醒来，而藤村他们扑灭了火势，气喘吁吁的告诉他他运气好的很，只要换个窗帘。
第二天早上，藤村像往常一般出门上班。他走的时候下意识的看向对面住户的门口，却意外的看见门把转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打开了门，带出了黑衣的男人。
“早上好，藤村先生。”男人的脸色苍白，肢体僵硬，看起来有些病态。但他表情平和，气质清淡，浑身上下收拾的干干净净，也没有了曾终日缭绕身体的烟味。
“早上好，卫宫先生。”对男人的转变分外诧异的藤村木讷的回应，然后站在原地目送男人走下楼去。
“您一大早的出去做什么？”在卫宫切嗣快消失在楼道拐角处时藤村忽然大声的问。
“去买窗帘。”卫宫切嗣回过头，露出一个笨拙的微笑。
他戒了烟，开始好好收拾起自己糟糕的人生。他学会在电脑上记录总是折磨他的回忆，并频繁的去看望伊莉雅;也渐渐与身边人交流，尽管他已不太会与人打交道。他的作息规律终于又恢复正常，虽然身体依旧没有变好，但总归是没再变坏。然而他还是保有不少的坏习惯，实际上他自己并没意识到那些是不好的事情，因为他已经习以为常，就像是对病痛一样。
藤村的女儿大河很喜欢来敲他的门，但只有在这对父女一起来拜访时他才会让藤村大河进屋来。藤村大河的活泼令他无可奈何，对她的热切期盼他只能回报以一个仁爱的微笑。每当他笑的时候这对父女就会一起沉默，用一种温柔而满含爱意的目光注视着他。然而不管是谁看到他的这副笑容都会心软下去，因为这是一个本身薄情却引人多情的男子的笑，他那被苦难打磨过的灵魂无论是谁都想给予温柔的一吻。
他没有原谅自己，却原谅了愚弄他的命运。
所以当他咬着一只香烟出门时，藤村的脸色简直难看到家了。
“卫宫切嗣，我想你没有忘记那件事吧？”藤村严肃的提醒道。
他锁好门，扭头吐出一口烟雾，然后说道:“当然。我会克制自己，毕竟伊莉雅快来了。”
“小心点吧你。” 藤村瞪着他说。
卫宫切嗣点点头，就跑下了楼。
今天天气倒是不错。
来到教堂门口的他很明事理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并在外面吹了会儿风散了烟味才走进去。
淡薄的阳光从教堂一侧的彩色玻璃窗透进来，染上神圣而肃穆的意味。
教堂里已坐了不少人，言峰绮礼背对着他站在祭台上，面前是一座十字架。
他对宗教并无太多感受，所以他没有理会那群低着头默默祈祷的人，而是径直走上台，抬手拍了拍言峰绮礼的肩。
一身漆黑的神父合上手中的《圣经》，转头对身后同样漆黑的男人弯了好看的嘴唇:“日安，切嗣。”
卫宫切嗣对他自来熟的称呼有些不适应，他点点头，匆匆回了一句“日安”便把目光从神父的唇移到一边的玻璃窗上。
“你让我过来有什么事？”
“你不会有健忘症吧？当然是你昨天拜托我的事情。”
卫宫切嗣惊异的望向他:“你不会……”
言峰绮礼俯身，低声在他耳边说:“这里都是。”
卫宫切嗣因为他靠近了说话的缘故而感到半边身子一麻，而在看清这里坐着的全是年轻的女子后他的另半边身体连带着头皮也发麻了。
他退了一步，言峰绮礼伸手稳住他的肩，询问道:“有满意的吗？”
迷之羞耻感使他涨红了脸，他扭头快速扫了言峰绮礼一眼，然后拉着他就大步往教堂门外走。信众们有人看见了，便投来怀疑的目光。言峰绮礼抿着笑，把手指搁在唇上，示意她们不要说话。于是那些女子又低下头去，继续虔诚的祈祷。
“你都干了什么！”一到门外，卫宫切嗣就发了火。
言峰绮礼看着他红红的脸颊，觉得十分可爱。
“是你说的要我帮忙找女朋友，我就干脆把她们全都召集来了，这样不是一目了然吗？”
“我，”卫宫切嗣气结，“我是要找女朋友，但不是要选妃！你找这么多人在这儿，不觉得过分吗？”
言峰绮礼耸耸肩:“这样方便啊，再说你也没告诉我你要找什么样的。”
“我以为神父都是十分可靠的人。”
“你想的没错。”
差不多的对话发生了第二遍，卫宫切嗣有理由相信这种对话还会发生第三遍。
卫宫切嗣狠狠剜了他一眼，觉得他是故意装傻的。
“你在不高兴什么？难道你不喜欢女人？”言峰绮礼不负责任的发问。
卫宫切嗣没理他，转身进了教堂。
不一会儿那些女子就都出门来，纷纷与门口的神父道别。
有几个年长些的女性走的慢些，话也多些，她们问他与那个陌生男人是什么关系，为何突然让她们离开。
言峰绮礼毫不掩饰的回答那是他将来的伴侣，性格比较内向，今天是有急事来找他。
她们听了此话一点也不生疑，反而都面带欣喜的划了个十字，为言峰绮礼与卫宫切嗣这对璧人献上祝福。
卫宫切嗣并不知道言峰绮礼在外面误导教徒们什么，他站在言峰绮礼一贯站的地方，远远的望着言峰绮礼与那些女性交谈。
在刚刚他让她们离开时，他发现言峰绮礼并没有告诉女士们今日在此聚集的目的。他拙劣的话语让女士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他的意思，甚至对他提出了质疑。但当他搬出言峰绮礼的名号后，她们就都非常听话了。
惊讶于言峰绮礼在这一众人中的威信，他不禁又对这个神父多了几分好感。见言峰绮礼从门外走进来，他也下台向他走去。
言峰绮礼的步伐迈的比他大些，所以两人并没有在走道的正中央相遇，而是在靠近十字架的地方停住。
卫宫切嗣仰头看他:“你没和她们说奇怪的东西吧？”
“你刚才不是和她们讲过话了吗？”
“我是说她们走的时候。”
“哦，没有。我只是为我的信徒们解答几个疑惑而已。”
卫宫切嗣不太相信。他凝视了言峰绮礼一会儿，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什么来。但神父的模样是那么平静，好像还有点享受他的目光似得。
卫宫切嗣皱起眉，然后侧身打算从言峰绮礼旁边离开。言峰绮礼忽然拉住他的手，询问道:“你去哪里？”
“回家啊。”
“你不会要把这件事交给其他人吧？”
卫宫切嗣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样子令言峰绮礼紧张起来。他握紧了卫宫切嗣的手，慌忙解释道:“这次只是个玩笑。”
他好像很怕我不理他。卫宫切嗣想道。
见他不说话，言峰绮礼几乎摇起了身后的尾巴:“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卫宫切嗣对这样的神父感到意外，他感觉神父的手心好像出了汗，似乎是真的紧张。
虽然不明白言峰绮礼在慌什么，他还是答应了他的恳求:“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
言峰绮礼放松下来，卫宫切嗣趁机抽回自己的手，发现自己冰凉的手掌居然被言峰绮礼焐热了。
“那么你对另一半有什么要求吗？”言峰绮礼又恢复了原来自信从容的样子，负手在后，刚握过卫宫切嗣的手与自己的另一只手交握。
“没什么要求，是个正常人吧。”
“长相？”
“不吓人就行。”
“年龄？”
“比我小。”
“学历？”
“不重要。”
“职业？”
“不重要。”
“人品？”
“不……呃，还是要品行端正的。”
“性格？”
“温柔的最好。”
“我明白了，要样貌好看，品行优秀，温柔体贴且年纪比你小的对吧？”
“……我好像没说要长的好看。”
“哦。”
卫宫切嗣总觉得言峰绮礼不会那么容易帮他办成这件事，他怀疑言峰绮礼可能还要给他个“惊喜”。
“明天早上十点，我们不见不散。”神父笑起来，这让卫宫切嗣更起疑心了。
今天天气依旧不错，温度似乎也升高了。
这次卫宫切嗣干脆咬着烟就进了教堂门，而空无一人的教堂使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言峰绮礼也不在。他走到祭台前，随手翻了一下上面的《圣经》。
这时一边的侧门打开了。他循声望去，见言峰绮礼一身正装，耳朵上还坠了十字架耳饰。
“你要去面试？”卫宫切嗣望着这副打扮的神父呆了一下，然后不解的问。
“不，我要相亲。”言峰绮礼拉了拉领带，向卫宫切嗣走近。
“相亲？相什么……”话没说完，卫宫切嗣就瞠目结舌了。他惊的张了嘴巴，香烟粘在下嘴唇上，看起来有些傻。
言峰绮礼抬手取下他的烟，随便的丢在地上踩灭，然后很体贴的提醒道:“教堂里禁止吸烟。”
“你在开玩笑吧？”卫宫切嗣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他忽然很想笑，又觉得自己该生气，于是脸上的表情就混乱起来。
言峰绮礼看着啼笑皆非的卫宫切嗣，非常认真的说道:“难道我不符合你的标准？”
这下卫宫切嗣是真笑出声来了，他这辈子还没遇到过这么可笑的事情。
“你，你符合哪条？你的性别就不对！”
“你又没说要是个女人！”
“难不成我要找个男人给伊莉雅当妈妈？”
“有什么不可以的。”
“好了好了，言峰绮礼，麻烦你正经些。虽然这个玩笑比昨天的那个要棒很多，但我是真的想找个女朋友。”卫宫切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肌肉，最后一句话可谓真心实意。
但遗憾的是言峰绮礼也是真心实意的:“我也是真的想……”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打断了言峰绮礼的话。卫宫切嗣抬手示意他安静，言峰绮礼只好不高兴的闭了嘴。
他接通电话，是藤村找他，要商量他之前准备出版的书稿的事情。藤村觉得这件事在电话里说不清，便让他快点回家，因为出版社下午就要回应。
于是这场相亲就这么戛然而止，言峰绮礼很想和卫宫切嗣说什么，可是卫宫切嗣却只是拍拍他伸过来的手臂，说了句“你确实是个好神父”就快步离开了。
言峰绮礼怔立在原地，一片真心就在卫宫切嗣的笑语中化为了水蒸气，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卫宫切嗣坐在出租车里，脸上还挂着笑意。他很少有这种笑个不停的时候，而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会笑的这么开心。一定是因为我的笑点太奇怪了！ 他这么想道。
司机透过后视镜瞧见客人一会严肃一会憋笑还不住的揉自己的脸，不禁怀疑起客人的精神正常性。于是在卫宫切嗣下了车后刚把一张钞票递给他他就一踩油门飚了出去。
卫宫切嗣还想说他给少了钱，结果嘴巴才张开出租车已经要没影了。
算了。他转身进了公寓，却正好遇见奔下楼来的藤村大河。
“完了完了！睡过头了！”她一边喊着一边跑，看见卫宫切嗣后急忙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
早上？现在都中午了吧？卫宫切嗣点点头，大河冲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就跑出了门。
他来到藤村家，发现门没关。于是他推门进去，看见藤村正坐在沙发上，和谁通着电话。
他回身关好门，藤村也恰好挂了电话。
“我刚刚碰到你女儿了，她怎么那么着急？”卫宫切嗣坐到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去，问。
“哦，今天是她面试的日子，结果她一觉睡到十点半，我还以为她早走了呢，估计没戏了。”藤村回道。
“……对了，我的书稿有什么问题吗？” 卫宫切嗣改了话题，直奔中心。
“那份稿子没问题，叫你回来其实是想问你下一本书的构思的。”藤村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卫宫切嗣便知道他们要长谈了。
“嗯，暂时有了雏形，但我还没写大纲。”卫宫切嗣如实相告。
“好，” 藤村握着杯子，顿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这样的，我们主编刚刚打来电话，他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在作品里加点感情戏。”
“什么？”卫宫切嗣的嘴唇刚触到杯口，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放下了。
“呃，你知道你的作品受众越来越广，总归是要照顾下新读者的。”藤村自己也有些为难，因为他明白想改变卫宫切嗣的心思是件很难的事情。
“不可能！我没有那种打算！再说我也没谈过恋爱，怎么写那些玩意儿！”
就知道会被拒绝，藤村移了移身子，凑近他低声下气的说:“尝试一下嘛，你去谈个恋爱，正好把文章给写了。你有了伴，我那边也好交差，岂不是一举两得？”
卫宫切嗣霍地站起身，直接往门口走去。藤村也没拦他，在身后提高了音量喊道:“一个月后给我答复！”
回答他的是砰的关门声。
卫宫切嗣郁闷的回到自己家，脑子里都是“谈恋爱”三个字。谈恋爱谈恋爱，怎么好像全世界都在催他这件事！他和谁谈，和言峰绮礼吗！
等等，言峰绮礼？谈恋爱？
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脸色刷的苍白了。
今天上午言峰绮礼做的那些事，不会都是真的吧……
他不会是真的想和我结婚吧……
这是开玩笑的吧！
他重重的坐到自己家客厅的沙发上，浑身都没了力气。
要是言峰绮礼是真心的，那他说的那些话可就太过分了。
他想到言峰绮礼那张满是真挚的脸，想到言峰绮礼耳际垂下的金色十字架，又想到言峰绮礼扯领带时露出的一小块锁骨，然后想起昨天互道日安时言峰绮礼弯起的唇，想起言峰绮礼慌张握住他手的模样，又想起言峰绮礼透过他的肌肤传递给他的灼热的温度。
他捂住脸，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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